《聊斋志异》白话文:林四娘

  • 《聊斋志异》白话文:林四娘
    青州道陈宝钥公,是福建人。一天夜晚,他独自一人在书房里看书。有一个女子掀帘进来,陈公仰面一看,不认得这女子。但她长得艳丽绝世,身上穿着宫里的服装。女子笑着对陈公说:“冷冷清清的深夜里,独自一人坐着,不以为寥寂吗?”陈公惊讶地问她是什么人,女子说:“妾家住不远,就在你的西邻。”陈公想她可能是个鬼,但心里却很是喜欢她,于是走过来挽着她的手请她一起坐下。女子语言言词精致,陈公很是欣赏,坐在女子身边拥抱地,女子也不太拒绝。她四下看看,说:“屋里没有别人吗?”陈公忙关上门说:“没有别人。”接着就催女子脱衣上床,但她却很是羞涩畏惧。陈公替她脱下衣服,女子说:“妾虽然二十岁,但照旧童贞,粗暴了可不堪忍受。”于是二人欢好,床席上沾了点点血迹。既而在枕边谈心,女子自己说叫林四娘。陈公又问她的身世,她说:“我一生坚贞,现在已经被你轻薄够了。你有心爱我,就图个永远相好,何须再多问?”过了一段时间,鸡叫天明,她就起身走了。
    今后,女子夜夜必来。每次来,二人都关上门对饮,语言很投契。谈到音乐韵律,林四娘都很醒目。陈公说:“你一定会唱歌曲。”四娘说:“小的时间学过一些。”陈公请求她唱一曲听听,她说:“很长时间不唱了,音阶节奏多数都遗忘了,唱了生怕叫内行笑话。”陈公一再要求,她才低下头来敲打节奏,唱伊凉之曲,声调哀怨委婉。唱完后,便哭了起来。陈公也被她感动,心酸伤心,上前抱着四娘慰藉说:“你不要唱亡国曲调,令人抑郁。”四娘说:“音乐是表达人的情感的,悲痛的人不能叫他欢喜,就如欢喜的人不能叫他伤心一样。”
    陈公与四娘很是亲密,犹如匹俦。时间长了,家人们都知道了,也都来房外偷听唱歌,凡听过她唱歌的人,没有不流泪的。陈夫人偷偷见到过四娘,嫌疑人世间不会有这样妖丽的女子,以为不是鬼,就是狐,怕陈公被妖魅缠身,就劝说陈公与女子绝缘。陈公没有听,还想向四娘问个明确,便又一次问四娘的身世。四娘不愉快地说:“妾是昔时衡王府的一名宫女,遭难而死,已有十七年了。由于你雅致义气,才与你相好,着实不敢害你。倘若你嫌疑或者是畏惧我,咱们就今后分手。”陈公马上说:“我不是嫌疑,也不是畏惧,既然我们相好到这个田地,不行不知道你的真相。”陈公又问起其时宫中的事。四娘回忆详述,有条有理,讲得很感人。说到王府衰落时,就哽咽哭泣,不能成声。
    四娘夜里不大睡觉,每夜都起来念准提经和金刚经等。陈公问她说:“九泉之下能自己超度吗?”她回覆:“能!妾想自己一生沦落,愿超度来生好好为人。”四娘还经常与陈公谈论诗词,对欠好的句子就提出品评,对好的句子就细声吟咏,情谊风骚,使人忘了疲倦。陈公问她:“你写过诗吗?”四娘回覆说:“在世时也偶而写过。”陈公要求她赠诗一首,她笑着说:“后代的诗句,哪能拿出来叫妙手笑话?”
    又住了三年,一天夜里,四娘来向陈通告别,面色凄切。陈公一惊,忙问:“怎么了?”四娘说:“阎王由于我生前无罪,死后又没遗忘念经,以是叫我投生到王家。今天就要离别,永远不能再相见了。”说罢,形容哀楚。陈公也掉了泪,马上摆酒为四娘送行。四娘一边饮酒,一边慷慨歌颂,歌词曲调悲悼凄凉,一字百转,到了伤心处,哽咽不能成声。最后好歹总算唱完了一曲。四娘情绪欠好,饮酒的兴趣也不高,起身彷徨,想要离别。陈公不忍离别,又强拉住她坐了一会,直到鸡唱天明,四娘才对陈公说:“一定不能再留了!你通常怪我不愿作诗,今日将要永别,应当写一首诗送给你,作临别纪念。”于是拿起笔来,一蹴而就,并说:“心酸意乱,不能推敲,音节庞杂,不要拿出去叫别人看。”说完,掩袖低头走去。
    陈公送四娘出门,一转眼就不见了。陈公怅然了多时。看四娘写的诗,字体规矩,誊写整齐,便十分珍贵地珍藏了起来。其诗是:“静锁深宫十七年,谁将祖国问青天?闲看殿宇封乔木,泣望君王化杜鹃。海国波涛斜夕照,汉家箫鼓静烽烟。朱颜力薄难为厉,惠质心悲只问禅。日诵善提千百句,闲看贝叶两三篇。高唱梨园歌代哭,请君独听亦潸然。”诗中重复脱节,嫌疑似乎有记错的地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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