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的酒文化源远流长,《诗经》中就有很多关于酒的诗句:“为此春酒,以介眉寿”(《幽风·七月》)、“我有旨酒,以燕乐嘉宾之心”(《小雅·鹿鸣》)、“厌厌夜饮,不醉无归”(《小雅·湛露》)。平民喜饮,欲“以介眉寿”;贵族喜饮,“以燕乐嘉宾之心”,而作为雅俗共赏的一种传统饮料,酒很久以来便成为儒家礼乐文化的组成部分,成为文化的载体。
唐代,文人大多好饮,“酒”“醉”“酌”“酿”“饮”“樽”等字眼比比皆是,无论是得意时还是失意时,谈到酒,诗人总是兴致盎然。
醉之乡去中国不知其几千里也,其土旷然无涯,无丘陵阪险,其气和平一摇,无晦明寒著,其俗大同。(王绩《醉乡记》)
初唐隐士王绩把醉乡想象成一个符合老子道家思想、政简人和的“理想国”,固然是基于对时局的不满,但是他之所以把“理想国”设在醉乡,而不是通常的“桃花源”,应该说是跟他的嗜酒分不开的。
酒是政治家的镇痛剂、缓冲剂,而且政治家醉酒后的情感表达仍然是中规入矩的,所谓“动容皆是舞,出语总成诗”。
兴来命旨酒,临罢阅仙书。但乐多幽意,宁知有毁誉。(张九龄《南山下旧居闲放》)
对张九龄而言,贬谪的滋味固然难以下咽,但是旨酒仙书的道家风流可抵消政治的不如意。
可怜盘石临泉水,复有垂杨拂酒杯。若道春风不解意,何因吹送落花来。(王维《戏题盘石》)
王维奉佛,很少写酒,但是他半官半隐的生活中也常常有酒的点缀。
不难看出,在初唐、盛唐初期的诗人那里,固然可以藉酒解忧、遗世,但酒更是一种文化身份的东西:主要与诗书、琴瑟为伴,与高雅的文人行止相伴,可以比喻为一杯清酒,带来淡淡的轻愁,即使醉了也是高雅地醉着,只含着些许的轻狂。
随着盛唐国力日渐鼎盛,诗礼文化空前繁荣,酒文化次第浓烈起来了。李白以谪仙人的姿态横空出世,他的诗歌光耀一代,足令所有的同代人光芒顿失,他42岁就名满天下,“谪仙人”的美誉使他成为众多后辈效仿的对象,他诗酒傲至尊的文化姿态更是前所未有,足以范式一代酒文化。
黄金白璧买歌笑,一醉累月轻王侯。(李白《忆旧游寄谯郡元参军》)
人生得意须尽欢,莫使金樽空对月。天生我材必有用,千金散尽还复来。(李白《将进酒》)
君不见,高阳酒徒起草中,长揖山东隆准公。(李白《梁甫吟》)
李白的诗中常多举古人,尤其是那些起于草莽、市井的人物。如“高阳酒徒”,李白幻想着和他们一样,凭借自己的才学打动人主,风云际会,干一番名垂青史的大事业。这是盛唐科举制度激起的庶族地主的雄心壮志。所以这个天才诗人的早期诗作中尽是一股傲脱当代、舍我其谁的雄放之气。放归后,诗人铩羽而归,仍然带着他的傲气与豪气。李白诗中的酒往往与浮名相对。
且乐生前一杯酒,何须身后千载名。(李白《行路难三首》其三)
三杯通大道,一斗合自然。但得酒中趣,勿为醒者传。(李白《月下独酌四首》其二)
李白很少提及自己的具体遭遇、论及具体的时政,他将失意的所有愤懑、困惑都装起来,装进万能的金樽,一饮而尽;将人生的千百滋味都收拾起来,只品味酒中的滋味。这是李白式的“何以解忧,唯有杜康”。在他的酒诗中,最引人注目的是“万古愁”的概念。
人生得意须尽欢,莫使金樽空对月。天生我材必有用,千金散尽还复来。……古来圣贤皆寂寞,惟有饮者留其名。……主人何为言少钱,径须沽取对君酌。五花马,千金裘,呼儿将出换美酒,与尔同销万古愁。(《将进酒》)
李白身处盛世,却在时年36岁,正意气风发漫游求进之时大呼“万古愁”,这很有代表性,所谓“天生我材必有用”中既有对生命易逝的感叹,也有对功业未建的焦虑,这里的“愁”实质不是悲愁之“愁”,而是急于求进的一种心态催生出来的惆怅,带着期许、带着豪情,是典型的盛唐心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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