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的江南,年年如旧,细雨迷蒙。微风翻开潮湿的书卷,墨香淡淡,恍若隔世的相逢。闲散无事,打理庭院的草木,擦落散在桌上的光阴。在柜中的一角,倏然看见了几枚落了灰的篆章,篆章上的字倒还清晰,朱红的印泥泛着温柔,许是记得在柜中与石印快乐地窃窃私语的场景。
那是一间古朴而有灵性的玉舍,带着温厚的江南底蕴。只是不知道老旧的木楼上,有过几多冷暖交替的从前,粉墙黛瓦下,又有多少人看过几度雁南飞。屋舍里点着黄的灯,各样的石头在灯光的映衬下,收支了棱角,泛着软和的光泽,仔细辨认,那赤色的是鸡血石,青色的是青田石。我立刻便想到了"蓝田日暖玉生烟",会不会有块似玉的石头,名为蓝田石,在篆章人的精心雕刻下成为一方唐朝的回忆呢!
屋舍的主人是一个旧旧的老头。他正凑近灯光,一点一点削去漫长的时光。我见他左手扶着石头的中端,右手持着刻刀。刻刀的刀柄已染上了岁月的痕迹,而刀尖几经打磨,锋利依旧。不大的台面上摆放了大大小小的刀,砂纸,印订和连史纸等工具,都无一例外地陈旧,想必是承载了漫长的历史。一方石印,千雕万刻,通篆文,习篆韵,于细微之处见精神。老人见我兴致盎然,便收我为徒,教我一些篆刻的手艺。刻刀沉重,端着刻刀,仿佛自己便成了一个书者,与世无争,只想封尘住刀尖下的一隅,封尘一段美丽的尘缘。老者耐心教我如何磨石面,铲刀与侧刀的差异,如何保护一方篆章——真想只做一个书者,从容地与石印为伴,每日在真切的成触下寻觅着假意的凡尘里不曾感到的烟火幸福,于方寸之下领万千气象。
篆刻之美不仅在于它独具匠心的结构,流畅的笔画,朱白的相宜,悠久的文化,更在于方寸之间深藏的缘分。
拿着刻刀,或冲刀,或切刀,石头崩碎的触感沿着刀尖传递到手指,石面由平滑光洁到沟壑纵横,就似乎赋与了石印别样的灵魂——每一方印因此变得独一无二。
如痴者自醉,谁解其中味?闲云有野鹤逍遥,世外有高人自在,镂石篆刻如江水波澜,此岸月亮彼岸花,月光如水,水如天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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